不污

平生相见即眉开（十三）

        经过长时间的审问，蔺晨早已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地被绑在椅子上。
        偶尔在挣扎中清醒片刻，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是”不可说“。
        他在等，等明诚布好这场局。
        汪曼春看他低着头不说话，耐心再一次被用尽，她笑着摊开手掌，立刻旁边立刻有人恭敬地递上一把小钳子放在她手心里。
        ”师哥，你可真是嘴硬呀。“
         随着她口中最后一个字落下，小钳子被狠狠摁进蔺晨肩上的伤口里。
         蔺晨吃痛的仰起头来，他甚至能够清楚感觉到那把钳子冰冷的前端在他的血肉里肆意翻滚搅动着。
        看见他额头上冒出冷汗来，汪曼春满意地笑了出来，捏住钳子，用力一拽，从伤口生生扯下一块肉来。”明大公子，清醒些了吗？“
         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狠，蔺晨忍不住痛呼出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怔怔地盯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
         汪曼春放下小钳子，开始又一轮审问。

        血溅了一地。
         真像做梦一样。
         明诚望着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出神，旁边是两具尸体。上一秒他们还拿着枪指着自己，下一秒便带着不甘扑倒在日本领事馆前。明诚好奇，死去的那一刻，他们心里想着什么，是终于摆脱这乱世的解脱，抑或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愤懑。
        领事馆前围满了民众，面对着日本人，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只小声地议论着。偶尔几个胆大的挑着几个词故意大声说出来，“汉奸走狗！”“卖国贼！”“忘恩负义！”，虽未指名道姓，明诚也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
       日本兵熟练地涌了上来，有人负责将尸体抬下去，有人提来水桶，清洗蔓延在台阶上的血迹，分工明确。
        见刺杀者被瞬间击杀，南田洋子才示意几个日本兵放松对明诚的保护，“这两天来，已经是第三批激进分子了，辛苦阿诚先生了。”
        明诚回过神来，笑道：“还要多谢南田课长的保护。“
        ”阿诚先生放心，您现在所受到的威胁，帝国未来一定会给你回报的。“
        ”那就谢谢南田课长了。“
        说完，明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南田洋子站在车窗外问道：”明楼那边…“
        “我相信南田课长的能力，只不过，您应该也知道，汪曼春原本一颗心扑在明楼身上，现在她知道这一切全是明楼对她的欺骗，这…由爱生恨，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明诚意味深长道，冲南田洋子点点头，开车走了。
        南田洋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办公室，吩咐亲兵去七十六号吧梁仲春叫来。
        半小时后，梁仲春接到全权负责审问明楼的命令。
        得知汪曼春抓住明楼时，梁仲春觉得自己这位置也算是做到头了，以他对汪曼春的了解，她绝不会是个念及旧情的人，现在，南田却突然要他来接手…
        双手拄着拐杖轻轻敲打在地板上，梁仲春思考片刻，还是决定问一问，”这本来是汪处长的差事，不知为何…“
        “帝国需要的是战士，而不是一个为了感情失去理智的女人。”
        ”卑职明白。“

       偏僻的小巷子里飘着香气，巷口卖馄饨的老大爷往碗里舀了一勺鸡汤，撒上一把葱花和香菜，想到这位熟客爱吃辣，又往里头淋了些辣油。
        “小姑娘，二两馄饨好了。”
        小姑娘早就饿得不行，举着小勺眼巴巴地盯着锅里，这会儿看大白瓷碗摆上了桌，迫不及待地将辣油搅匀，舀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馄饨胡乱吹了几口塞进嘴里。
        “滴！”一辆车停在巷口，不耐烦的摁着喇叭。
       老爷子骂了一句“狗汉奸！”，却还是不得不挪动自己的摊子给这车让位置。
       车子快速地从馄饨摊前开过，带起一尾巴的灰尘。
       小姑娘赶紧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护住碗口，严严实实，生怕落进去一丝灰尘。
       ”当初明家好心收留他，没想到养了只白眼狼，转眼就出卖主家，我呸！还出卖给了日本人做了汉奸，这种人被明家赶出来都是小事，以后迟早要遭报应！“直到车子开进巷子深处，老爷子嘴里依然没有停下，”我看上午那明家小少爷砸了他的房子也不亏…“
      待尘埃落定，小姑娘松开双手，看碗里还是一碗干干净净的馄饨，顿时喜笑颜开，低头欢快地吃起来。
       她才不管谁是汉奸走狗呢，她只要有馄饨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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