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污

西皮可拆不可逆

【俊哲】如燕(上)

民国AU

留洋归国富二代和寄人篱下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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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天气晴好。

        龚俊还睡着便被嘉姨的拍门声吵醒,说是大夫人在花园里摆了桌子,让她来叫上各位少爷小姐一块去赏花。

        龚俊心中不耐,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回了嘉姨洗漱好一会儿就去。又赖在床上打了个盹,龚俊才慢悠悠地起床收拾,一边穿衣一边叹气。

        他上周刚从英国回来,到了家才知道父亲带着母亲入京谈生意去了,正好临近清明,顺便给家里的管家司机仆人通通放了个假。导致当龚俊在船上辗转几个月,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站在空无一人门口石狮子上还落了一层灰的龚府门口时,差点以为自己家破产了。

        还好几十年的老邻居顾叔叔坐车经过看到龚俊抱着行李蹲在路边,带他回家,给京里的平安饭店前台打了电话,这才联系上了龚夫人。

        “俊俊呀。”

         听见熟悉的声音,龚俊眼眶一热差点流下泪来。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

        龚夫人那边似乎还有其他人在,小声说笑了几句才凑近话筒说道:“好呀,挺好的。今天跟你爸爸的大学同学一家去游了湖,刚才回来。外面日头可大了,把你爸爸晒得黑了一圈。”

        语气听得出来,玩得确实很尽兴。

         龚俊试探道:“妈妈,我给您寄的信您收到了嘛?”

         “收到了呀。”

         “那您还记得我在信里写了什么吗?”

        “记得的呀,你说下楼时候从楼梯上滑下去还顺手把舍友裤子拽掉了。”

        话筒隔音不好,正在一边吃天平的顾湘也能听到,没忍住笑出了声。

        龚俊不理:“不是这件。”

        “哦~那是你们学校运动会,班长没经过你同意给你报了名,结果接力赛你同手同脚把自己绊倒害你们班全校倒数第一?”

        顾湘已经笑成了开水壶。

        龚俊气急败坏,不知道自己母亲大人如何从一封表述海外学子艰难求学生活的信里挑出了这些信息来记住。

        指望他妈想起来也是没戏,龚俊索性也不再绕圈子,大声道: “是最后!妈妈!是信的最后!我说我毕业了要回来了,预计3月下旬到。”

        短暂的沉默。

        “这样啊。”话筒那头传来了龚夫人的声音,“妈妈当…当然记得了,妈妈从收到信就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我的俊俊平安回来。”

        太想念了,所以家里连个阿姨都没留,大门上还挂了三道锁嘛。

        龚俊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没有说话,给父母留了一个讨论如何补救的机会。

        “俊俊,我和你爸爸估计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回去了,要不你先去你姑妈家住一段时间,他家呀年轻人多,热闹。”

        龚俊想了想才从脑海里翻出个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在家里见到的姑妈,虽然不亲近也比在邻居家待着合适。

        赶在天黑前,顾叔叔派司机送龚俊到了张府。

        或许是父母特意交代过,张夫人生怕龚俊觉得无聊,每天叫府里几位少爷轮番陪着他,逛街喝茶看戏,从天亮到天黑。

        几天下来,龚俊又瘦了一些,有时候想要不让姑妈在他家的绸缎铺子给自己找个活干算了,怎么也不会比现在累了,却又怕辜负了姑妈和几个表兄弟的一片好意。       

       “哪有一大早叫年轻人赏花的,还不如我回家自己住去自在。”龚俊嘟囔着往花园走。

        日头高照,说是一大早,其实其他人都已用过了早饭,开始各忙各的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走到一半被朗朗读书声吸引,龚俊绕了点路来到边上的院子。

        说来这院子有些偏僻,但胜在远离街道,这般清净用来读书倒正好,再往里就有些荒凉了。院子里的柳树长得茂盛,越过围墙的柳枝垂下,随风轻动,更显幽静。

        这几天早看腻了市井烟火,被人声吵得头疼,龚俊见到这番景致来了兴致,便绕着围墙慢慢踱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一个身影蹲在围墙下,小声地复述着学堂里先生教授的诗,举着一根小树枝在布满青苔的石板上认真划着。

        龚俊怕惊扰了那人,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俯身问道: “在写什么?”

        那人果然被吓到,丢开树枝,猛地站起身来,撞得龚俊一个趔趄,下巴也被少年的脑袋结结实实地顶了一下。

        “对…对不起。”

        少年似是认识他,顾不得自己后脑勺的疼痛,慌忙去摸他的下巴,却忘了自己手上还带着些树枝上的泥,一通安抚下来,只剩下龚俊脸上黑黢黢的一片。

        总归是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别人,龚俊也不好怪罪,于是也手忙脚乱地去摸对方的后脑勺,却把人家打理整洁的头发揉得活像被鸟叨过。

        等两个人都冷静下来,才看到彼此一副狼狈模样。

        “嗤~”

        不知是谁先漏了气息,两人再也忍不住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见过对方邋遢的样子也算是亲近了不少,龚俊讲了自己的名字,又说最近借住在这。

        “我叫张哲瀚,是二房的。”那少年显然平时鲜与人交流,刚说了两句耳朵都红了。

        龚俊早先听说过姑父还有个亲弟弟,年纪轻轻就去世了,留下了孤儿寡母,张府家大业大两个人还是养得下的,便将他们接回来住着。

        眼前人应该就是那位二房的小少爷。

        龚俊点点头,知道张哲瀚不习惯别人的打量,便低头去看他刚在划拉什么。

        石板上歪歪斜斜写着几行诗,正是方才先生教过的那首。

        龚俊少年时父母忙着做生意,本就管不住,在国外待了几年回来,本就不端正的字更是雪上加霜。可如今看少年的字,龚俊觉得自己的墨宝拿去裱起来挂家里客厅里也是足够了。

        龚俊刚想指点一番,一偏头,那少年正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到嘴边的编排就堵在那里。

         说又不敢说,夸又夸不出口,龚俊挤了半天,期期艾艾:“嗯…这石板真平整。”

        眼见着张哲瀚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慌忙捡起方才被丢弃的树枝,又找补了一句:“树枝也不错,真直。”

        张哲瀚眼眶泛红。

         “原先先生和表哥们都说我笨,不让我在学堂里跟他们一起上课,我还不信觉得他们合起伙来骗我,可连你也这样,看来确实是我笨。”

         这下了捅了大篓子把人快惹哭了,龚俊拉住他胳膊不敢让他就这么走,又不知怎么安慰,只好指着石板上的几句诗转移话题:“你看这上面有错字。”

        张哲瀚虽然胆子小,但脾气倔,这几行诗都是自己昨天傍晚趁别人下课后偷偷溜进学堂,从别人的草纸上记下的,怎么会错。当下也不管字好不好看,非要龚俊说出哪里写错了。

        龚俊拿小树枝一指,“你看你这个舒字,右边应该是予不是子。”

        “你不要因为我读书少就骗我。”

        龚俊急了:“我没有!真是这么写的。”

         小少爷将信将疑,自己写了两遍,想到这儿好像是要多上两点,这才相信。

        龚俊又指出几个书写不当的地方,张哲瀚也听话地一一改过。

        那之后几日,龚俊每回进出都打学堂门口走过,虽然绕得远些,却也总能遇见张哲瀚。

        他总是穿着那件半旧的长袍,蹲在没人注意的墙边听着学堂里先生的教书声,拿根小树枝写写画画。

        若是遇见了龚俊,便让他给自己纠正错字,两个人吵吵闹闹,讲这个字到底该如何写更好看,改来改去还是像条长虫在石板上乱扭。

        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外面的世界也越来越无聊。到后面龚俊索性推辞了那些表兄弟的邀约,上午在房里专心练字,觉得自己当代王羲之,下午去跟张哲瀚菜鸡互啄,两人点石成“精”。

        长虫精。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想开,觉得自己要想写一手好字只能靠菩萨点化,决定给石板放一天假。

        总而言之,就是想出去玩了。

        前两天三少爷张苏来找了龚俊,说是城里来了个西洋马戏团,还有变戏法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龚俊当时拒绝了,转念一想,或许张哲瀚没看过,又从张苏那要了两张票。

        两人约定好吃过午饭便出门,慢悠悠地往市集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张哲瀚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啊?”龚俊眨眨眼,“我没有呀。”

        “那你一直看我这边干什么?落枕了?”

         “我…就是路上车多人多,我怕你被撞到。”

        张哲瀚忍无可忍,一把拽过龚俊。

         “那你走外面!”

         结果还是一样,龚俊跟脖子装歪了似的,眼睛粘在张哲瀚身上。

        “看什么看?”

        “看你好看。”龚俊诚实地回答。

         这是实话。

         平日里张哲瀚都穿着那件蓝灰色的长袍,也不怎么收拾,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今天为了出门,特意换了一件祥云暗纹的藏蓝色长衫,胸前揣着块怀表,刻着花纹的表链露在外面,头发也打理整齐,精致得像是哪家受宠的小少爷。

        自小就总听人说自己长相随母亲,母亲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美人,张哲瀚知道自己应该长得也不差,却也不以为然。

        懂事后母亲说寄人篱下,处处不要出头,他便习惯了驼背低头,做一个安静的人。

        他从未觉得长的好看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如今被龚俊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心中没有反感,反而窃喜。

        “你才发现吗?”

        龚俊无语:“你就这么承认了?”

         “那不然呢?”张哲瀚走到买杂物的摊前,随手拿起一把折扇,“唰”得打开,挡住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龚俊问道:“我不好看吗?”

        说罢也不管龚俊,拿着折扇自顾自地走了。

        龚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地付了钱去追他。

        “你不付钱丢下我就跑了!怎么能这样?”

        “你耳朵红了。”

        “你是不是想骗我钱?”

        “你脸红了。”

        “你是不是就想讹我一把扇子?”

         张哲瀚止步,转身冲他一挑眉,举起扇骨他肩上轻轻拍了几下。

        “连脖子都红了。”

        龚俊红到冒热气,终于闭上了嘴,细碎的话语本就是为了掩饰那一刻慌张,心想自己就不该先招惹这小祖宗。

        总算还有人来救他。

        当顾湘隔着一条街冲他挥手,他真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把顾湘这个疯丫头看顺眼了。

        直到她到了跟前,龚俊才看到她身边还跟了个白白糯糯的小男生。

        “怎么样,不错吧。”顾湘将小男生推到龚俊面前。

        龚俊皱眉,“哪不错了?你年纪还小,不要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小男孩几句话哄高兴了就跟着跑了。”

        “什么不三不四。”顾湘不愿意了,“这可是我妈当年给我定下的娃娃亲,指腹为婚那种。”

         “那就更不靠谱了,还没生出来的孩子品行相貌如何预测?”

        顾湘还想替自己的未婚夫争辩,又想起被龚俊压迫的日子,只能闭嘴。

        曹蔚宁早就听说顾家跟龚家是世交,龚俊和顾湘从小一起闯祸一起挨打,跟亲兄妹似的。

       见面前他就预料到龚俊这一关自己怕是不太好过。

        气氛愈发尴尬。

        曹蔚宁左看右看,才决定跟看起来面善一些的张哲瀚搭话。

        “这位兄弟,你的表链好精致呀。”

        求求了,来个人接话吧。

         张哲瀚看出他的窘迫,主动说道:“这是我父亲从前在日本留学时买的。”

         太好了,曹蔚宁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在日本留过学呀,那你父亲一定很厉害,他现在在哪里任职呀?”

        问家世唠家常总没错,万一还沾亲带故就更好了。

        “我五岁时他便去世了。”

         小曹方才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

        被悔淹没,不知所措。

        龚俊一把揪过顾湘的衣领,把她提到一旁。

        咬牙切齿:“赶紧,带着这个小蠢货给我滚。”

        顾湘应着“是是是”,拉着未婚夫的手就跑,少年少女的身影渐渐融入人群,再找不见。

       “吃醋了?”

        龚俊还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愣了一下才明白,张哲瀚是问他是不是在吃顾湘的醋。

        “天大的误会,我会吃她的醋?”龚俊哭笑不得。

        “那你一脸痛心疾首,还以为你是被横刀夺爱了呢。”

        “我就是…感觉自己家白菜…”

       “那是邻居家的。”张哲瀚打趣道,顺着走路时的摆动轻轻撞向他的肩膀。

       龚俊不甘示弱,又撞了回去。

      “我看着长大的那跟我家的也没有区别。”

       张哲瀚撞过去:“行行行,不过我觉得他俩还挺般配。”

        龚俊撞回来:“这你都知道了?”

        “能不能别撞我了…”

        “你先开始的…”

        从看过西洋马戏团那天起,龚俊与张哲瀚见面的地方从学堂的墙边换到了张哲瀚卧房。

        原因无他,那块被用来练字的青石板裂开了。两个人互相推诿,指责对方字太丑,连石板都无法忍受,最终自戕于池塘边。

        不过好在入了夏,天气越来越热,在屋里待着总比被太阳晒着好。

        每天吃过午饭,龚俊便到张哲瀚院子,摆上点心,倒上茶水,若是遇上喜欢的句子就互相分享讨论几句,若正好看的是没什么可说的话本,就举着书本默默对坐一下午,也从不觉得无聊。

        许是幼年起就与母亲寄人篱下有关,什么都不争不抢,有就用着,没有也不去问,只是偶尔与龚俊说起不能去学堂跟先生念书这事儿还是意难平。

        张哲瀚不仅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聪慧,许多龚俊都读不下来的生涩的文章他读一遍就懂,还能将其中的道理揉碎了讲给龚俊听。

        龚俊自己家里没什么亲戚朋友,却也明白张家不让张哲瀚念书的原因。张家做绸缎生意起家,根基深厚,多养两个人也没什么,怕就怕孩子念书把心养野了,肖想在张家的生意上分一杯羹,与其这样,不如让他不缺吃穿却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

        所以初相识时,张哲瀚还是那副说话都要脸红的模样,只是龚俊与他熟识后才发现这人骨子里就是个恶霸,三两句下来就能怼的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撂下一句“以后有你受的”解解气。

        斗嘴这方面占不了上风,直接导致了龚俊生活质量的下降。

        龚俊每天被张小少爷呼来唤去。

        “茶水凉了。”

        “要吃桂花糕。”

        “外面冷,关窗户。”

        “饿。”

        比有文化的恶霸更可怕的人是娇气的恶霸。

        娇气的恶霸下午心血来潮,拉着龚俊打牌,两个都是好胜心强的人,无论是谁输了都一定要再赢回来才舒心,这一打就错过了晚饭。

        龚俊忍无可忍:“我又不是来给你当奴才的,你自己去做!”

        小少爷瘪瘪嘴,乖乖从床榻上下来,穿好鞋子,往小厨房走去。

        总算是使唤回来了,龚俊舒服地叹了口气,胳膊枕在脑后,只等着小少爷做好了饭端过来。

        又躺了一会儿,逐渐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小厨房那边烟越来越大,龚俊在卧房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着火的念头吓得龚俊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连鞋也没穿,光着脚冲进了厨房,拿起锅盖盖在冒烟的油锅上,总算是没让厨房也着起来。

        龚俊这才松了口气,一回头,张哲瀚正举着菜刀站在他身后。

        “你要干嘛?”

        张哲瀚不解:“我还要问你呢,我在做饭,你灭我锅干啥?”

        “我来灭火呀。”龚俊指指锅里。

        “又没着火。”

        “都那么大的烟了还没着火?”

        张哲瀚放下菜刀,双手抱在胸前,说道:“做饭不都是这样吗?”

        不知道别人家怎么做饭,总之龚俊从没见过自家做饭时烟大的跟着火一样。

         龚俊也不争辩,揭开锅盖,锅里一坨花花绿绿的东西,勉强能辨认出占了绝大部分的红色是辣椒,白色的是米饭,绿色是青菜,剩下的混在一起,完全认不出来。

         龚俊无奈:“热个剩饭还冒这么大烟。”

          “这是我刚做的。”

        龚俊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这一坨是刚做的?”,看了看张哲瀚重新拿在手里的菜刀,连忙改口:“是…是吗?菜色这么好,我还以为是我最爱吃的糯米饭呢。”

        张哲瀚总算满意了。

        龚俊看他心情不错,趁机双手扶着他肩膀把人推出小厨房。

        “我反思了一下,刚才是我不对,张小少爷金枝玉叶,怎么能让您下厨房呢,我来我来。”

        把小少爷安置在躺椅上,龚俊自己穿上鞋子,又去到厨房,先是把那一坨从锅里盛出来,直到把锅刷了三遍才觉得放心。

        手拿菜刀,龚俊第一次觉得做饭这件事有了使命感。

        简单地做了两碗阳春面,两个人也是真饿了,抱着饭碗谁也没说话先吃了大半碗。

        满足了口腹之欲,张哲瀚拿帕子擦了嘴,郑重的说:“11日你有空吗?”

        龚俊每天都是吃吃喝喝,自然是有空。

        “你那天能和我一起过吗?”

        龚俊歪头,问道:“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张哲瀚笑弯了眼:“对哦,我们每天都在一起。”

        两个人又把头埋进碗里,没开灯,就着昏暗的烛光接着吃剩下的半碗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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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rps竟然该死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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